“周京臣。”程禧隔空喊他。</br>
男人没回头。</br>
“周家...”她吞吞吐吐，“什么情况了？”</br>
他望着连绵起伏的松竹林，没反应。</br>
程禧仅存的一点侥幸，被浇得透心凉。</br>
“周叔叔和周阿姨发火了吗。”</br>
“你觉得呢。”周京臣终于开口了，“不发火，难道高兴庆祝吗？”</br>
她握紧拳，“我能换一个相亲对象吗...”</br>
周京臣不出声了。</br>
好半晌，“换谁。”</br>
程禧拳头紧了松，松了又紧，挣扎良久，“叶柏南...行吗。”</br>
叶柏南承认相中她了，叶家虽不及耿家有权，但财富是耿家匹敌不了的，叶家夫妇生意遍布大江南北，尤其在北方数得上名号，人脉极广，周夫人的娘家拓展北方市场，叶家的资源很有帮助。</br>
这年头，一个权，一个钱，哪一个混到顶级，都是货真价实的用处。</br>
叶家的小公子叶柏文是警察，不允许经商，叶柏南是唯一继承人，倘若他有意，程禧照样是泼天的富贵，周家也不至于死磕耿家了。</br>
而且听周夫人讲，他不愿意相亲，可逃不掉联姻的安排。</br>
简直是现成的“恋爱搭子”，“合作伙伴”。</br>
等摆脱了耿世清，保不齐哪天叶柏南和俞薇峰回路转，复合了呢？</br>
或者出现他中意的新人，她再顺理成章退出。</br>
总之，拖一年是一年。</br>
好过现在仓促嫁人。</br>
观光车拐了个弯，沿着斜坡俯冲下山。</br>
程禧死死地抓住扶手，“叶柏南相中我了，我同意他，叶家不逊色耿家。”</br>
分不清是夜色阴霾，还是周京臣的阴霾。</br>
在山间雾气里，他轮廓深沉，幽暗，有几分阴鸷气。</br>
“跟他商量好了吗。”</br>
“没来得及商量...”</br>
程禧想，叶柏南应该会答应。</br>
她省心，省事，省钱，彼此打掩护，共渡难关。</br>
没理由拒绝。</br>
车停在景区出口，周京臣先下车。</br>
他步伐幅度大，程禧小跑着追赶。</br>
“周京臣...”</br>
他倏然顿住。</br>
背对她。</br>
在程禧追上的一霎，他侧过身。</br>
她收不住脚，撞在他怀里。</br>
撞得鼻梁骨生疼。</br>
程禧仰头。</br>
“耿家好不容易盼来的儿媳，你猜他们罢休吗。”周京臣居高临下，语气笃定，“叶家没胆子和耿家抢人。”</br>
他伸手，整理她鬓角的发丝。</br>
半山腰风大，吹得凌乱，遮住了她面孔，周京臣欣赏她涌起希望、又破灭的表情。</br>
“真的相中叶柏南了？”</br>
程禧抿唇。</br>
“告诉我，相中他什么了。”她越是无助，周京臣越是满意。</br>
那种破碎感。</br>
“去拜菩萨，喂鸽子，是他主动邀请你的吗。”</br>
周京臣的大衣扣拂过她眉骨，剐蹭得细细痒痒。</br>
“电梯碰到的，是顺路。”</br>
程禧盯着地上交缠的影子。</br>
“叶柏南也住富丽酒店，是吗。”</br>
她嗯了声。</br>
“同一层？”</br>
程禧继续嗯。</br>
“抬头。”</br>
她顺从抬起。</br>
天际是浓稠的墨色，最后一缕霞光隐入地平线，熏黄的路灯晃过程禧头顶，也晃过周京臣那张脸。</br>
周京臣手指在她面颊点了点，“不是准备报答我吗？”</br>
她垂下眼睑。</br>
“去你住的地方。”</br>
他的车泊在道旁，一辆棕色suv，似乎是新车，以前从未开过。</br>
景区到酒店步行七分钟，他不熟悉路，估计开车绕远了，返回熟悉了路线，弃车步行。</br>
长长的商业街华灯初上。</br>
霓虹尽头，那样多形形色色的男人，周京臣穿梭其中，依然是最出众的风姿。</br>
在茫茫人海中寻觅他，是如此简单。</br>
他走得快，程禧走得慢。</br>
踩他的影子，一直踩到酒店。</br>
电梯上10楼，她刷卡，开房门。</br>
周京臣站在她身后，大衣的衣襟稍稍鼓起，抵着她。</br>
外面冷，走廊暖，他衣服融化了水汽，一股潮湿。</br>
夹杂着他的味道。</br>
“我和一个实习生同住。”程禧紧张得发颤，插入房卡。</br>
周京臣没往里走，搬了挡门的椅子，坐在玄关，一言不发。</br>
他眼睛是欲的，欲到极致，欲到乍泄，注视着她。</br>
程禧摸出枕头底下的丝绒盒，递给他。</br>
周京臣没接，一眼过后，目光移到她脸上。</br>
等她解释。</br>
“我送你的。”</br>
男人眯眼，明白了。</br>
他接过，掌心掂了掂盒子，似笑不笑的危险，“这就是你的报答？”</br>
“我只有一万多块钱了。”程禧心虚。</br>
“一万多块钱，偿还我的人情？”他蓦地笑出来。</br>
周京臣笑是好看，却又沾了寒气。</br>
气压低得很。</br>
逼慑的程禧不敢和他对视。</br>
“谁教你的。”</br>
她一怔。</br>
周京臣重复一遍，“对付我的招数，谁教你的。”</br>
程禧不吭声。</br>
“所以是自学成材了？”他调侃了一句。</br>
随后取出腕表，缓缓戴上。</br>
周京臣了解程禧，不是刻意拿捏他、吊他的胃口，是怕他。</br>
他平日太严肃了，笑容又少，一副冰川相，这一个月和她的接触比八年加起来都多。</br>
“我收下了。”他揣在大衣口袋。</br>
眼睛的欲没褪去，略淡了一些，仍旧注视着她。</br>
“其他呢。”</br>